消失的平地

重感冒未癒，咳嗽斷斷續續，鼻水停停流流。望著窗外滴滴答答不想停歇的小雨，除了穿上長上衣、長外褲外，也把輕便雨衣、口罩全都帶齊。今天不但是挑戰最長距離66K，看來也將是體力與意志力的大考驗。
6點33分從母校至善國中起跑後，抱著：堅持、勉強，但是不逞強的心態穩定向前。只求完賽，萬一身體有任何不適，也絕對不逞強。
直到第一個補給站前，一切狀況都不錯。喝完水再起跑時，一般涼風直襲脊椎，帶來幾分涼意。風，有一陣沒一陣的吹著。風來，寒冷就跟著來；風走，一切又是舒服的狀態。7K後，風持續的吹起，趕緊穿上輕便雨衣，把臉部的開口線拉高超過鼻子，形成一個溫暖的空間，身體立刻舒服了起來。
從至善國中到風櫃嘴，都是上坡路段，雖然有幾處陡坡，因為天氣寒冷，汗流失的狀況不嚴重，所以跑的並不吃力，沒有出動步兵支援。越接近山頂，霧就越濃。往山下望去，樹木、山巒隱藏在霧中，濛濛瀧瀧，好似人間仙境，心情為之開朗不少，反而忘了自己的病情。
風櫃嘴補給站後，就是持續下坡。有幾個髮夾彎帶著急下坡，腳步跑的有些踉蹌不穩！下山容易，沒花太多時間，很快就到了第三個補給站。喝了一口運動飲料，香甜順口，還帶著淡淡的酸梅味，好喝又不咬口，令人驚豔。好奇的詢問是甚麼品牌？「這是文化大學運動系主任親自調製的」，難怪這麼好喝！
賽前一直狐疑：這一條路不是通往萬里嗎，怎麼到的了陽明山？原來過了靈隱寺，在一條小橋後左轉，就離開了往萬里的道路，一路往上，前往陽明山的地界。雨一陣大一陣小，毫無停歇現象；風也是有一陣沒一陣的吹來，躲在雨衣後的身軀，倒是溫暖的不受風雨影響。沿著路旁專心的跑，偶而還會被風吹落樹葉上的整片雨水嚇了一跳。
整個賽道起起伏伏，大家也跟著奮力的跑上跑下。好幾處陡上坡，操的大家喘息難止，只好落馬，安步當車。尤其是折返點前1.5K的「雲霧飄渺、雙膝硬化、鬼見愁秀峰坪步道」，雖然步道在雲霧繚繞中夾雜著淡淡的硫磺味，兩旁蘆葦在濃霧中若隱若現，頗有道家登峰成仙的意境，可是如此陡的坡度，也只能抱持著欣賞眼前美景的心態，走一步算一步，邊跑邊調息著體力。
好不容易才通過折返點，深深吐了一口大氣。回望這33公里，不是上坡就是下坡，而且一坡比一坡陡，加上風雨夾道，真的可謂是：天無一時晴，地無一里平，平地都跑到那裡去了？好硬的山馬！回程遙遙的33K，大大的考驗著體力與意志！
在回程的第一個補給站，貪拿了一條香蕉和一個橘子，把嘴旁的輕便雨衣打開進食時，不小心把套頭的繩子拉出來，整個鼻子露在冷空氣中，鼻涕馬上流不停。從隨身的霹靂袋中把口罩取出，一戴上後，馬上被溫暖包圍，舒服啊！回程享受了4公里愉快的下坡路段，可以好好欣賞遠方起霧的山巒，也可以和仍在上坡奮戰的跑友揮手招呼、互相打氣，一路行來，好不輕鬆。
過了回程第二個補給站後，開始緩緩上坡，道路上霧也慢慢濃了起來。約莫跑了3K，抬起頭來四處張望，但見前方冷冷清清的，不見一人；停下腳步，回頭往後瞧，只有濃霧，我跑在空無一人，充滿霧氣的山路上。又向前跑了3K，還是看不到任何一個人，而且跑了這麼遠，為什麼補給站還沒有出現？跑錯路線了嗎？雖然心裡有一點慌，閃過回頭的念頭，卻發現已經快沒有體力。好吧，就算跑錯，也只能錯下去，頂多少一個正式記錄罷了。不知又經過多久，遠遠傳來談話的聲音，才一轉彎，霧中人影慢慢浮現，整顆不安的心才算定下來。
詢問工作人員有沒有熱食，答案是熱薑湯剛被喝完了。喝著冷水，一位跑友從霧中出現。義工中有一位他的朋友，熱烈的歡迎他，並且取出自己的熱湯給他食用。這已經不是第一次跑馬時遇到義工私補朋友，但這都無法動搖我一個人跑馬的信念，因為我就是想當獨來獨往的獅子，驕傲的面對未知與孤獨，絕不妥協！
去程時，因為有許多人一起跑，根本沒有想過路線的問題；回程往15K補給站的過程中，路途根本沒有人，這才發現遇上許多岔路，有時真的無從選擇。如果有路標，就尋找往風櫃嘴或台北的路；沒有路標，就選擇比較大的道路；路的大小差不多，就只能靠運氣選擇。數度極目向前尋找，希望能看到跑友蹤影，空山渺渺，只有濃霧；幾度停下腳步回望，傾聽有無跟上來的腳步聲，眾山穆穆，只有樹梢的風帶來輕輕的嘆息聲。霧不時飄來又走，提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，在一片模糊中，還要擔憂是否跑錯路，壓力與無助的徬徨，在在加深了不少體力的透支！
看到補給站時，整顆懸著的心才放了下來。一方面是因為往下走，只剩下一條清楚明顯的主幹道，不用再擔心迷路；另一方面是因為再跑5公里，只要上了風櫃嘴，就是一路向下，輕鬆的10.5K。跑馬拉松以來，今天算是擔心最多的一次。在補給站時，義工還提供了私補熱咖啡，寒風中，只要是熱的，就是真美味！
上風櫃嘴的途中，前2K跑的並不吃力，但是隨著坡度越來越陡，腳力已經開始不聽使喚，舉步維艱。這樣的山路，雖然跑起來辛苦，但是如果用走的，真的會走到地老天荒！跑累了，停下來稍微休息一下，喝口水後，又繼續催促著自己上路。反反覆覆急行，大概還剩1K時，想要提腳向前，卻是饑餓難當，腹部的肌肉完全使不上力！放緩腳步當步兵，整個道路突然靜了下來，原來，雨已經停了！
走了10幾分鐘，總算來到最高點，此時已經是下午1點44分，距離關門時間只剩下110分鐘。往下跑時，刻意保持穩定的速度，不敢跑快，深怕體力耗盡。雨停了，霧也散去，聽不到蟲鳴鳥叫，靜靜的山林，就我一個人獨跑，有些無趣！，
這路程我太熟悉，像快速預覽般向前瞻，轉過幾個彎，經過補給站，回到楓林橋；順著至善路向下，看到雙溪國小，遇到往內湖的產業道路，然後是明德樂園，接著是釣蝦場，回到年輕時談戀愛的大經橋後，一轉眼，就衝過終點線。8小時16分5秒完賽，距離關門時間只剩下44分鐘，這是我有史以來，離關門時間最近的一次！
一碗熱騰騰的雞絲麵，寒風中，66K長征後，愛喝的就是那種熱，要吃的就是那份鹹。雖是囫圇吞嚥，卻是無比的滿足，痛快啊！